“艺术事件”登陆新加坡

时间: 2023-09-25 16:22:02
作者: 玩具类

  “艺术登陆新加坡”将成为这样一个事件:画廊、经纪人、 艺术家、收藏家、艺术爱好者和专业技术人员在此“整合游戏规则”。

  1月12日开幕那晚,“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Art Stage Singapore)主办方为各国赶来的收藏家、艺术家和参展画廊主开了一个大派对,音乐和狂欢持续到凌晨两点多。之前听人说日本明星 艺术家村上隆当晚要上台做DJ,但现场人多得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表演。下午的时候,收藏家预展开始不到一小时,村上隆的三联画《雪月花》就以220万美元售出,他是当天的话题。

  人们对顶级博览会的关注,现在非常容易先被这样一些谈资所吸引,诸如巴塞尔博览会开幕那天降落多少架私人飞机,马斯特里赫特古董 博览会用了多少枝玫瑰,喝掉多少瓶香槟,明星艺术家在现场和谁交谈了,或者,入场的女士中有多少人拎了限量版Birkin包。在这次展会现场—— 新加坡的最新豪华地标“滨海湾金沙”,我跟北京Boers—Li画廊主皮力聊到现在对一个艺术 博览会的评价标准问题,最后他说,到这一级别的博览会,来宾有没有免费香槟喝也可能会影响到观感。然后,他去端来了两杯香槟。

  一场艺术商业大“秀”,越来越需要完美细节和财富景板。作为最重要的政府支持机构,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在为展会所做的形象推广中诠释了这样的景观:“作为投资、时尚生活与地位象征的新形式,当代 艺术以及它的崛起已经对亚洲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产生了重要影响。具有战略性地理位置、稳定和优化结构的新加坡将是主流 艺术的目的地。”

  1月12日中午,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在“滨海湾金沙”空中花园为来自中国、日本、法国的几家媒体举行小型欢迎午宴。巨大的船形花园凌空驾落在三座57层高的摩天大楼之上,将它们在半空中连为一体,站在平台上,可以俯瞰几乎整个 新加坡。在这样一座精致的城市国家里,现在有53座博物馆,每年举办915场展览,政府近5年为艺术领域投放的公共资金达到15亿新元。对于拥有富人数位列世界第二的 新加坡,一个艺术事件,很可能在未来几年成长为一年一度的国家事件。

  在展场,每天都可以看见瑞士收藏家乌里·希克走过来走过去。他的气场,让人感觉像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吉祥物”,买与不买,画廊主看到他进来都颇有喜气。希克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收藏中国当代 艺术,各阶段重要艺术家的作品他都有,在2006~2007年度当代艺术市场达到巅峰的时候也基本没有售出,据说现在购藏作品数量已经很有限了。在上海罗浮紫画廊,希克看中了被他们送来参加“项目舞台”展示单元的刘卓泉的大型装置——《千重界》, 艺术家把日常生活中用弃的2000个瓶子和传统内画结合在一起,于封闭中透明,在视觉经验上对于观者发生多种可能性,吸引了不少藏家。看过几个来回,希克挑走了内画中国山水的4个瓶子,据画廊主毛文采说:“不贵,大约几千美元。不过 艺术家看到是他买总归高兴。”闭幕那天,印度尼西亚最大的当代艺术收藏家林运强又以3万美元购藏了其中另一组昆虫画瓶。

  “项目舞台”为亚太未来艺术之星提供展示机会,现场设置6个主题“对话”并且联合新加坡美术馆举办场外展“来自私人收藏的亚洲当代 艺术”,这些都是总监洛伦佐·儒道夫(Lorenzo Rudolf)为商业展会策划的学术补充,也延续他运作博览会的既往风格。作为对国际顶级藏家最具影响力的明星总监之一,在巴塞尔和迈阿密之后,洛伦佐选择 新加坡做他拓展艺术博览会世界地图的新去处,目标市场为亚太地区。

  “欧洲与美国透明的景观将艺术家、画廊和收藏家融为一体。但是,亚洲的许多个体的艺术景观与市场依然呈现为相互割裂——中国、印度、韩国、日本、东南亚地区、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洛伦佐对本刊说,“ 艺术登陆新加坡”将成为这样一个事件:画廊、经纪人、艺术家、收藏家、 艺术爱好者和专业技术人员在此“整合游戏规则”。

  作为“艺术登陆新加坡”的亚洲策展人,黄笃用了“扮演”这样一个很有意思的词语,来向我描述 新加坡政府在艺术领域的行动力。“新加坡是东南亚区域的金融和经济中心,它想继续发展,就需要扮演在文化上的影响力。我昨天去看了新的 新加坡国家美术馆,要建6万平方米规模,这在整个世界能排到一二。还有新加坡双年展、 新加坡博览会、吉尔曼当代艺术村,都是他们文化政策的组成部分。并还有个因素, 艺术市场兴起和资金流向有很大关系。金融危机后,瑞士的金融系统受一定的影响,很多国际资金流向新加坡。另一方面,亚洲地区 艺术强劲崛起,包括中国大陆以及中国的香港、台湾地区,还有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这使得新加坡有几率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市场选择,因为东南亚地区收藏家很多,印尼、马来西亚、 新加坡等地华人一直都有收藏的传统。”他分析,以后新加坡跟香港地区在博览会市场将是强劲的竞争关系,最终可能以共存的方式发展。“与香港比, 新加坡区域文化的特点更明确一些。比如这次主办方邀请的主要是东南亚画廊。新加坡的地理政治学是跟东南亚的关系,必然考虑这个因素,所以不要期待都是欧洲大画廊。”

  洛伦佐也说过,在亚洲复造一个巴塞尔或佛利兹艺术博览会没有一点意义。许多西方画廊将西方著名 艺术家平庸的作品带到这个展会来也没有一点意义。这些作品甚至在西方也卖不掉。一个好的且有意义的展会的最重要之处,在于展示作品的品质。

  展会聚集了来自26个国家的121个画廊,其中欧美画廊的比例不超过20%。从画廊主的角度如何评价一个博览会的品质?皮力告诉我他的三个标准:首先视觉上要好看,这是新型 博览会和传统博览会非常不一样的地方,“展会不是把画挂起来卖就行,那就是北京的潘家园了”。第二看画廊名单,是不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画廊。第三个标准是看画廊带来的作品,不是贵和便宜的问题,是好和坏,这取决于画廊对这个地区的藏家有什么定位。从参展商来说,还要看主办方在公共关系上做到什么程度。“一个 博览会产生影响需要两到三年,比如我们这次来不指望卖多少东西,而看主办方能带来多少人让我们认识,再决定下次来不来,带什么作品来。”

  洛伦佐用9年时间打造巴塞尔艺术博览会,2001年转往美国迈阿密海滩,2007年空降上海创办上海国际当代,现在选择 新加坡。“这也不是他的选择,是大家都在对全球艺术市场做一个判断。新加坡的政策优惠比香港还要多很多,它在跟香港争夺亚洲经济的话语权。而且从距离上看,这里对印尼藏家来说很方便,只要一个半小时,到香港要3小时。‘ 艺术登陆新加坡’的未来还是很重要的,因为会有整个东南亚的富豪在支撑,华人的收藏传统也在这里。”皮力说,“我们对这边市场的判断,大多数来源于过去几年对华人收藏有些了解。我们大家都认为 新加坡市场可能比香港保守,主要是在趣味方面,价格接受度其实差不多。去香港的,都是华人收藏家里最拔尖儿的,但这边你能见到二类的。对我们来说,最拔尖儿的藏家都认识,但还需要认识更多的二类藏家,在整个世界排名多少没关系。”

  据皮力说,排名100以内的世界级藏家这次来了几个,他所知道的中国顶级藏家全都来了。“但这些藏家也是砍价最狠的,他觉得买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能让画廊赚钱的其实是二类藏家,有成长性,而且很有礼貌。从这个方面来看,‘ 艺术登陆新加坡’可能成长为很好的博览会。香港和 新加坡,竞争到后来可能在政策、自然环境、地理条件等方面都是均等的,关键是怎么更好看,更迷人,这取决于两边展会的 艺术总监。欧美顶级的画廊现在拿东西去香港卖,不担心卖不掉,但他们对新加坡这个区域还很陌生,不自信。这次来的顶级画廊,比如巴黎的Emmanuel Perrotin——开幕那天下午卖掉村上隆作品的画廊,他们有很好的艺术家,但这次只拿来在亚洲好卖的。欧美画廊来这里参展已经做了一些选择,它会揣摩这边藏家的趣味,适应你,慢慢本地收藏家就没有必要去巴塞尔了。而我们,主要是在视觉上探索这里的趣味。我揣摩聚焦点可能在中等藏家,单件作品二三十万块钱的那种”。

  主办方在1月16日闭幕后公开发布的几单成交,除了村上隆、大卫·拉查佩乐(David LaChapelle)和安尼什·卡普尔(Anish Kapoor)等明星艺术家的作品,其余大致验证了他的判断:拉塞尔·扬(Russell Young)的作品《玛丽莲的哭泣》以5.9万美元售出,格拉黛·贾维尔(Geraldine Javier)的《三棵死树》和兰比尔·克列卡(Ranbir Kaleka)的《小路》分别以5.5万美元和5.4万美元售出。

  100 TONSON画廊来自曼谷,以1.15万美元出售了泰国女艺术家坎萨库(Yuree Kensaku)的作品《请给我平静》,画廊老板告诉我,该画是在收藏家预展后以电子邮件的方式成交的。“这位30岁的女艺术家近五六年在泰国很红。她是日泰混血,但一直住在泰国,创作元素包括安全帽、洋娃娃、塑胶餐盒、贴纸、磁铁和不锈钢托盘等。”

  中国当代艺术在这次展会上仍然占据主流地位。中国约有15家画廊参展,采访了几位画廊主,都表示成交不错。北京偏锋新 艺术空间第一次出国参展就售出几件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一对法国收藏家夫妇订购了李红军的纸品雕塑《游离》,价格也大约在两三万美元。

  1月14日下午,“对话舞台”第二场的主题即讨论中国当代艺术环境,曾为艺术批评家的皮力受邀为发言嘉宾。回到他的展位后,回复到画廊主身份的皮力对我说,他特别担心中国成为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经济危机来了后,欧美文化变得保守,只资助自己的 艺术家,开始抱怨你的作品很贵,中国艺术受到很大伤害,同样受伤的还有日韩、印尼以及拉美。中国、印度和其他区域还不太一样,这两个国家未来 艺术品的价格取决于这两个经济体未来经济成长的程度。印度又和中国不一样,印度人只买印度艺术,通过买印度 艺术标榜自己的文化,所以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市场。印度人用老钱,中国人用的是新钱。区别在哪里?我们标榜自己文化状态的方法是,你买的东西我也要有,跟日本当年一样,‘二战’后转向西方文化,买了那么多印象派。我觉得中国的潜在危险是收藏家已经有钱去买国际当代 艺术,但没有思考自己为何需要买。当没有建立一个内在价值标准而去买国际当代艺术的时候,短短几年你的钱会被洗干净,而他收了你的钱后,不会再把一分钱花在中国当代 艺术上,导致国内市场萎缩。日本现在的状况,说白了只有三个艺术家,村上隆、奈良美智……日本给当代 艺术提供什么?漫画和卡通。提供别的人都不理你。中国也可能面临这类问题。可怕的不是把你的钱洗干净,而是把价值系统和树立价值系统的愿望给摧毁掉,摧毁之后你的收藏就贬值。没了价值系统怎么办?只能用西方的价值系统。”

  洛伦佐这次提出“亚洲语境”,也许能够理解为西方市场对亚洲价值系统的一次主动揣摩。

  1月14日晚,印度工业巨头、最大的收藏家阿努帕姆·波达尔(Anupam Poddar)偕夫人出现在“来自私人收藏的亚洲当代艺术”第二现场。他们带来自己收藏的印度 艺术家塔鲁尔(Ln Tallur)的大型装置《记忆制造者》(Souvenir Maker,2005年)参展。在一侧,一台老式机器将送进来的铁丝不断绞成铁丝网的形状;另一侧,铁丝网被截成段,收藏在一排排玻璃瓶里,可以向观众出售。现在作品被波达尔夫妇收藏,那些瓶子估计也不能出售了。在机器不停歇的噪声中,波达尔夫人为我简单讲述了他们夫妇的收藏经历:从10年前开始建构自己的当代 艺术收藏,主要买入印度艺术家的作品,但也收藏了一部分伊朗、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南亚国家的当代 艺术。“我们第一次来新加坡参加博览会,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作品。这里有很多来自亚太地区的画廊,特别是东南亚,不像在另外的地方的 博览会,总是由欧美画廊主导。不过这次我们没购买作品,我们还没做好准备收藏东南亚艺术。”波达尔夫人说,他们家族的收藏现在已经通过博物馆和公共展览进入公众视野,不再限于私人空间。

  与前一晚在新加坡美术馆以架上绘画为主体的收藏展第一现场不同,第二部分主要展示装置和录像 艺术。主办方借用了码头仓储间,当货运电梯的闸门吱吱呀呀升起,如金属大幕打开,电梯里的来宾即刻被送进展场情境。入口迎面,是中国 艺术家罗旭的巨大装置《合唱团》,送展人为印尼收藏家余德耀。左边有中国收藏家杨滨收藏的《TV Cello》,这是韩国艺术家白南准的装置代表作,该系列开始于1971年,杨滨收藏了1999年的一件。再往里走,是《一分钟的一百年》(100 Years in 1 Minutes),将1100个1分钟长度的视频安放在多组悬挂的收纳袋里,组成一道改写百年经典画面的影像墙。这件中国艺术家胡介鸣2010年的录像作品由法国DSL基金会的列维(Sylvain Levy)收藏。列维以25年时间收藏新媒体艺术,也包括部分中国当代艺术家的装置和绘画,然后创立了一个网上的虚拟美术馆。“如果你相信一个国家的未来,你就会相信这一个国家的当代 艺术的未来。”列维说。

  印尼最大的当代艺术收藏家林运强,是这次展会的铁杆支持者,在每一个重要场合偕夫人出现。他告诉我,从100年前的作品到展会前一天刚画出来的作品他都有,“我的收藏大概70%是印尼现当代 艺术,15%是中国当代艺术,其他15%是东南亚和欧美的。我只买自己最喜欢的作品,从我的视角和情感去买。价格只要我能付得起,太贵了我也没那么多钱。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买新的 艺术家的作品,有时候别人问我艺术家的名字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看作品,因为我不是做买卖,我是在收藏,这是我的爱好。我家里有一个美术馆,只是太小,很多画还放在仓库里。”说到有些富豪在拍卖场上只买最贵的,林运强表示:“我不反对这种想法,因为我是爱好,他们是投资,是做买卖。投资的话,这种想法可能是对的,最好的应该有最高的起价。我有个朋友也跟我讲,你买那个拍卖图录的封面和封底。我跟他们讲,这样的做法不一定会赚钱,起码要四五年,4年以上可能会赚。”

  印尼收藏家余德耀以收藏中国当代艺术而成为拍卖会及展会上受关注的买家。他的收藏史约10年,去年刚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以5218万港元买下张晓刚的《创世篇:一个共和国的诞生二号》。找他采访时,他正准备参加“对话单元”,代表东南亚收藏家介绍自己的收藏。“ 新加坡也有其他博览会,但吸引这么多国际画廊,这是第一次,尤其是主办方花了很多精力邀请国际藏家过来,我看到规模也吓一跳。我认识的画廊都说卖得还不错。我也买了不少东西,有中国的,有外国的。对我来说,到拍卖会买,还是来 博览会买,没有比例和计划,就像选择到大饭店吃饭还是到小店吃饭,或者只买个面包,都非常随性。”但他的观点也许能代表一部分藏家看待 博览会的方式:世界级的博览会需要重量级画廊,“这跟一个Shopping Mall有没有顶级名牌是一样的道理”。香港的博览会他每一届都去,他评价那边已经很成熟,吸引的画廊都是重量级的。“ 新加坡这次暂时只来了几个重量级画廊,所以就看下一次吧。如果几个重要画廊下次都来的话,这个博览会就可以跟香港比较了”。 新加坡想把自己打造成全球当代艺术的亚洲中心,余德耀对这一愿景也不觉得惊讶,“ 新加坡政府要做的话,肯定会做到底,所以我们期待。”他说。

  新加坡画廊主孙皓仪,父亲是印尼华侨,收藏了很多印尼的现代艺术作品。她自己从事画廊业10年。她说:“对于收藏阶层来说, 新加坡目前还没有真正重要的世界级艺术家,但我觉得新加坡成为一个 艺术交易中心是有潜力的。新加坡人受教育程度好,中等收群在这里有很好的基础,他们对2万美元以下的 艺术品接受度很高。”

  来自北京的画廊主程昕东分析说,新加坡的东南亚文化基础原本不如印尼深厚,按理说很难做到一个区域文化的领袖地位。但 新加坡的特点是多元文化给它以包容力,所以新加坡选择了当代艺术,想要挑战中国香港而成为亚洲一个中心,“上海国际当代 艺术博览会也曾想辐射整个亚洲区域,但中国大陆的问题就在于,还没形成一个中产的文化消费阶层”。